列寧的頭不見了？

今年2月21日是無產階級的革命導師列寧逝世95年周年。在這段期間，世界局勢大變化，特別是隨著蘇聯瓦解，主權獨立後的俄羅斯前總統葉爾欽採行「大清洗」政策，迫使蘇共「唯一永遠存在」的列寧逐漸被消失。如今，即使普丁總統把列寧視為「俄羅斯歷史的一部分」，但想要在任何俄羅斯公共場合發現列寧的人頭，已非易事!

這也讓人回想到40多年前，蘇聯地下文學流傳的一個故事：

克里姆林宮的蘇共高幹們為維護列寧的「唯一永遠存在」，曾對一位長像與列寧一樣的普通人民處以10年絞刑，罪名是「貌似列寧」。後來，這個人刑滿出獄，他聽說美國的洛克裴勒有蒐購人頭的嗜好，認為列寧的頭可使他發一筆橫財，便趁機潛入列寧的陵寢，利用迷藥昏倒守衛，拿起鋸子盜走列寧的頭顱，整個事件在克里姆林宮掀起軒然大波。無產階級的革命導師怎麼可以沒有頭顱?蘇共高幹們只好另找個差不多像列寧的人躺入陵寢，佯裝列寧供人瞻仰。最後，為求一勞永逸，又找來多位貌似列寧的人到克里姆林宮，擇一將他毒死，讓他能夠永遠替代列寧躺在陵寢內。

當然，這是一篇諷刺蘇聯盲目的「列寧崇拜」的短篇小說。不過，時間推移到今天，蘇聯俄共政權早已瓦解，俄羅斯在親西方的葉爾欽主政下，列寧的頭真的不見了！包括鈔票上的列寧頭像、報紙刊頭上的列寧頭像、莫斯科廣場上豎立的列寧頭像……，均被視為共產思想的殘餘，而通通被掃除。葉爾欽政權甚至窮追猛打一切列寧主義的象徵，除了關閉列寧博物館、撤走了紅場列寧陵寢的衛兵儀仗之外，凡以「列寧」取名的城市、街道、公園，也都全部恢復到1917年共產黨革命以前的舊名，也因此，現在人們已很難在俄羅斯的公共場合發現列寧的人頭像了。

列寧早就預期到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鬥爭，是屬於「你死我活」的排他性。1920年，他說過，「只要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存在，兩者就不能和平相處；最後不是這個、便是那個獲得勝利，而輓歌不是為蘇維埃共和國而唱，便是為世界資本主義而唱。」我們若以當前俄羅斯政經情勢來看，很明顯，列寧的社會主義理想已被資本主義嚴重創傷，因為在葉爾欽主政下的俄羅斯，是唯恐不及地與以美國為首的國際資本主義陣營掛勾、接軌，並全面推動私有化制度和自由市場經濟。

至於現任總統普丁的政策則已轉趨自由民主，不像葉爾欽時代走極端的反列寧路線，所以俄羅斯境內不少地方已逐漸重新豎起列寧銅像，並且恢復出版有關列寧的書籍。儘管在國會上仍有一批極右派團體主張「轉型正義」，聲稱列寧遺體必須從紅場的陵寢撤出，並遷葬到他的故鄉與母親同葬在一起，但普丁及其支持勢力則認為「列寧是俄羅斯歷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何況紅場的列寧陵寢早已成為莫斯科最火紅的觀光景點，因此迄今一切都還維持現狀。

不可諱言，面對此種歷史巨變的俄羅斯人民，尤其是曾經走過蘇聯「大一統」及蘇聯瓦解後主權獨立的俄羅斯兩個時代，他們的心情毋寧是相當複雜的。蘇聯大搞「唯列寧」崇拜的神話，固然失之盲目；但葉爾欽政權全面推動「反列寧」政策，委實也搞過了頭。畢竟，任何人若一昧從意識形態的窼臼出發，去神化列寧、或刻意貶抑列寧，都是在走偏鋒、且有失公允。何況歷史的發展軌跡總是盤旋、轉折的，新政治信仰抬頭，並不能完全否定已存在多時的原有政治信仰之價值。

        另外根據史實，列寧與國民黨的革命運動曾有一段緊密合作關係。1920年代在大陸時期，當時國民黨的領導人孫文一度在列寧的支持下，轟轟烈烈地推動過一次「聯俄容共」政策，孫文與列寧還成為神交的革命同志呢。1924年1月21日，列寧逝世的消息傳抵中國，孫文曾發表一篇《祭列寧文》，深刻表達他對列寧的無限哀思和崇敬之心。全文如下：「茫茫五洲，芸芸眾生，孰為先覺，以福齊民。伊古自今，學者千百，空言無施，誰行其實。惟君特立，萬夫之雄，建此新國(指蘇維埃共和國)，躋我大同。並世而生，同洲而國，相望有年，左提右挈。君逢千艱，我丁百厄，所冀與君，同軌並轍。敵則不樂，民乃大歡，邈焉萬里，精神往還。天不假年，與君何說，亙古如生，永懷賢哲。」孫文不僅在祭文裡尊稱列寧為賢哲，還特地敬致一副輓聯，內書「列寧同志：國友人師」。

至於台灣對待列寧的態度，過去因國民黨政府有很長一段時間高唱「反共抗俄」政策，此舉使得第一位創立人類共產制度的革命先知列寧遭到長期的誣衊；國民黨還特別隱瞞孫文與列寧的革命情誼和「精神往還」，以及堪稱世界各民族革命發展史上一段佳話的「聯俄容共」這段歷史。

尤其今天的台灣，隨著民主化和進一步開放，年輕一代不僅很少有人真誠地緬懷孫文，更不知道列寧主義為何物，甚至還衍生出另一種形式的「列寧的頭不見了」之怪現象。因為大家根本不認識列寧，遑論要砍下他的頭！而面對此一歷史演變的弔詭，也真令人不剩唏噓了。

〈2019年2月20日修定稿〉

列寧依然安祥的躺在俄羅斯紅場的陵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