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2019年6月9日

對許多人來說,漫畫不過是拿來「看」的,通常他們把「看漫畫」當作一種消遣活動。但是,我一直認為,漫畫不只要用「看」的,還得用心「讀」,也就是說,要從漫畫的圖像指涉和語言表達,來解讀其表層意義和它背後隱藏的深層內涵。正因我對漫畫秉持這種「鑽牛角尖」的態度,使我最終鑽出了一張俄羅斯聯邦國立莫斯科大學亞非學院的碩士學位文憑。
回顧24年前,我割捨了在台灣自立報系的工作,遠赴莫斯科進修,主攻俄、漢語雙向翻譯的理論與實踐。在為期2年的碩士學程,本來我已經著手撰寫《台俄關係的空白點》準備充當碩士論文,也希望將來運用這本論文申請歷史研究博士班。但因我的指導教授譚傲霜女士並非歷史學專業,而是反戈巴契夫、親葉爾欽的民主運動人士,且與新聞界關係匪淺,再加上她斟酌我在台灣的報社工作背景,本質上比較傾向自由派立場,因而建議我選擇有關俄羅斯民主化後報刊的漫畫語言學分析,以及漫畫俄語漢譯問題等,作為碩士論文的撰寫主題。後來我很主要地考量到,自己在台灣的報社工作多年,早已接觸漁夫、LCC、CoCo等漫畫家的嘲諷性政治漫畫作品,自信對報刊漫畫也積累了一定程度的認識,相信應可克服研究上的困難和障礙。因此,就欣然接受了指導教授的建議。儘管如此,我並未放棄初衷,仍利用時間繼續完成俄文版《台俄關係的空白點》一書。
就在確定新的碩士論文方向後,我每天都到學校附近的地下鐵站購買各類型俄文報刊,也很努力閱讀,經常被那些反映政治、社會和經濟的新聞漫畫深深觸動;接著,開始蒐集左、右、中派的新聞漫畫,特別是幽默、諷刺的各類漫畫作品,作為論文的參考材料,並且按部就班地進行跨語際的翻譯工作。同時,為了鞏固論文的學術理論架構,我又經常到列寧圖書館,參閱蘇聯時期有關漫畫語言學理論的相關著作,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本在蘇聯學界具高度影響力的《漫畫論》,它由傑出的漫畫專家庫普立雅諾夫、克利洛夫、薩柯洛夫三人聯合撰述,厚達500頁、採銅版紙彩色印刷。為了便於研讀和勾畫重點,我遍尋莫斯科各大書店和舊書店,終於找到這本書,忍痛花掉一星期的生活費〈約50美元〉把它買下。

當時,有不少台灣留俄學生獲知我的論文題目與漫畫語言學相關,不只一次略帶輕蔑地對我說:「漫畫語言有甚麼好研究的?那玩意兒一看就懂,再簡單不過了。」一些人更善意地勸我更改論文題目,寫些具有市場價值的東西,將來回台灣才有出路。不過,我並沒有心動,因為我已一步步探觸到漫畫語言的奧妙。
事實上,一幅成功的幽默或諷刺漫畫,都是「畫中有話」、「話裡有話」,貌似讚賞、實則貶斥,表面詼諧、卻意旨深邃,而且內容還涉及大眾傳播、心理、語言、政治、社會、文化等領域的龐雜知識。但無心「讀」漫畫的人,往往就自以為「看」懂了所有漫畫作品!
在我留學期間,越是鑽研俄羅斯民主化的報刊漫畫,越發現其中大有學問。通過1995-1997年的2年苦讀,我終於完成碩士論文《報刊漫畫的語言學分析與漫畫文字的翻譯問題》,並通過莫斯科大學嚴格的學術評審會的答辯,而獲頒碩士學位。回想起來,這過程毋寧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如今我已退休,時間也相對充裕,除了持續在自己的部落格推出《台俄關係的空白點》俄文版的中譯本外,腦際偶爾也會浮現一個新念頭:既然曾與漫畫結下良緣,何妨再續前緣,同樣以漫畫語言學的研究為題目,更上層樓攀摘博士學位?哈哈哈?!
